最後一晚特別百感交集。
上一次回台也是，起初我總是想得很簡單：時間到我就走人，生活照常往前推進。而事實上，我再次陷入回憶的泥淖裡。過去幾週的日子雖然不完美，相處的人也不是各個厲害人物，但點點滴滴卻讓我格外珍惜，因為這裡是「家」。
我的高中好友們在我抵台的當晚，到高鐵站和我碰面，我們甚至沒能找到可以坐下聊天的地方，索性全程站著聊。雖然礙於我的歸心似箭不得久留，只有僅僅不到一小時的時間，卻是讓我能夠用盡氣力開懷大笑，久違的放鬆時刻。了解彼此的近況和未來動向，想想自己，看看別人，生活可以多麼不一樣。
我和我的研究所夥伴們是因為婚禮而重聚，上一次見面大概是我第一次前往新加坡之前。有人過著很穩定的生活，也有人換了幾份工作，有了家庭又往下一個坑跳—房貸。工作中有很多瑣事能分享，聊的話題也從以前的生活蒜皮小事轉變為催婚、催生、買房、還貸款等等的壓力。生活的樣貌很骨感，容不下幼稚的想像。
我有點感慨從我出國工作以來，已經錯過不少朋友的婚禮，這場是唯一一次剛好時間上我能配合的。隨著年紀的增長，周遭的人陸續步入婚姻、組成家庭，朋友間聯繫的鴻溝似乎在慢慢加深，生活的重心或許終將被各自重要的伴侶或家庭所佔有，也因此每一次的聚會更顯得珍貴。
和家人的相處時光有時嫌太長，有時又嫌不夠。我們能聊人生大道理，也能像個講究的土產愛好者，對著外包裝上的資訊品頭論足，給予似是而非的評價。我的父親常邀我一起泡茶，而我只要能把事情擱置一旁，我就會答應他，因為這樣的機會對我來說一年只有幾次。陪伴竟然是一種奢侈，而這份奢侈總有一天會用盡，想到我就覺得很難過。
無論從家人或朋友的談天，我都深深感覺到一個共通點：每個人的生活或生命中總是有道克服不了的牆。總是要在每天睜開眼睛後，為自己打起精神，繼續過完這一天。有很多時候我天真的以為，我的工作比別人困難，我的上頭比別人難搞。但事實是，每個人都有特別頭痛的人要面對，都有特別氣憤的事，都有解決不了的難題。
我們會對各種事抱怨，每個人都會，而且在向人抱怨時，並不祈求解決方案，而是無腦地抱怨，我稱這類的抱怨為「低階抱怨」。這種抱怨了無新意，相同的事一怨再怨，包含我也時常在低階抱怨。抱怨不喜歡的環境卻沒有勇氣離開它，抱怨一再發生的衝突，卻沒想過尋求他人的幫助。如果我們在抱怨時能多加點目的性，徵求聽者的意見像是「如果是你，會怎麼做？」或是「如果我這樣做，會不會更好？」，提升抱怨的高度，而且不預設對方什麼建言都沒用，至少這是我有感而發的自我期許。
我在家鄉的時間非常緊湊，我仍然需要在家工作，還要把握空閒時間去採買、看不同的醫生做定期檢查、機車保養、或是經手人在台灣才比較好處理的事情。我大多騎機車四處奔走，有很多家鄉的美景我不能漫步細細觀賞，只能從機車呼嘯而過的同時盡可能映在腦海，但我很享受人車合一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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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家鄉某個農場的波斯菊花海 |
離開前，我想我最捨不得的是在這生活的感覺。有些路坑坑巴巴、紅燈的等待時間過分的長、與車爭道的人行道，這些都不完美，但卻是我記憶裡熟悉的樣子。夜裡，乾冷的空氣帶來一股靜謐感，讓我不禁陷入人生的反思。
長大了，嚐得更多的是人生的五味雜陳。
長大了，留得更多的是凝結在斑斑白髮上的千頭萬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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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這篇完整地濃縮了我這幾週以來對家鄉的感受，從離台前一晚加上之後的好幾晚才寫完，每每因為情感變得太強烈而必須中斷寫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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